眼神一滞,眉心渐拧,脸色不可控的阴沉了下去。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助理,侧过头沉声吩咐让对方守在门外别让其他人进来。随即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锁,岑邺目光如黑云压城,语气如冰刃,“有何贵干?”
郭书瑜抬眼看过来,两个男人视线兵刃相接,谁都不甘下风,郭书瑜看着眼前的人,从昨天起就一直强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桃花眼里同样盛着寒冷锐利的光。修长的身子站了起来,走到岑邺面前,说出的每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把泽泽还给我。”
话音落下,岑邺迟迟没有回答。直到郭书瑜已经按捺不住打算再次质问对方的时候,似乎终于听清楚郭书瑜说的是什么一般,眼前男人脸色的冷意突然被愕然的神色给打破,郭书瑜几乎是立刻,心中一凉。
哈,熊卓?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邻居少年会做出这样的事。
剧烈的愤怒和怨怼反而让心中陡然生出异样的冷静,手里把玩着不速之客留下的玩意儿,郭书瑜先是将机票做了退票,然后又给公司打了电话表示离职手续可能要晚几天去办理。随后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之前留下的电话号码,等到电话那头传来人声,秀逸的脸上神色冰冷,声音却温润如旧,“夏总,关于前阵子提到的任职,我想跟您当面谈一下……嗯,好的,那明天岑氏见。”
郭书瑜终于想起前两天离开时本想拜托熊卓看顾一下郭泽,也是这般无人应门。那时他还以为熊卓恰巧出门了,想着家里一切安排妥当,加上自己往返最多不过两日,便没放在心上,直接离开了。
可是现在想来,岂止前天,他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邻居家的少年了。
难道泽泽的失踪跟熊卓有关?
岑邺眼里的晦色越浓。
他何尝能允许身边没有郭泽的存在。
被岑邺“殉情”的说法恶心到,眼里的杀意却也如潮水般褪去,郭书瑜收回手,他实际上也明白,无论他心里是多么想杀了车里的这个人,但在眼下的情况,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太蠢了,十几年的风平浪静让他放下了警惕,轻易的就让这些豺狼虎豹偷走了他唯一的宝物。
然而他又太无力,本来的计划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乱,郭书瑜发现,眼下他竟然再找不到一个比跟岑邺联手更好的选择。
电梯里的人抬眸看了眼面色苍白的男人,冷哼了声,没有说话。
....
车身从天桥桥洞穿过,光影在脸上由明转暗,再由暗变明,两张俊美却风格迥异的脸上泛着同样的冷冽。
他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弱小,他自以为能趁着这些人彼此忌惮的间隙带着郭泽离开,但到头来却还是不得不寄希望于岑邺。
他知道自己此时跟上岑邺会意味着什么——他的泽泽,将不再是他一个人的。
这个念头生起的瞬间,他的心脏忽然疼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被生生撕裂。
这可真是正正中中的往他逆鳞上挖。
脑子里飞快掠过几道思绪,岑邺强压着情绪跟电话里的杜沧瑾吩咐了声叫他让人盯紧岑崇峰之后,转过身就打算直接前去接人。
然而一直安静的郭书瑜却突然抓住男人的肩膀,见岑邺冷冷的望过来,同样冰冷的回视道:“那是我的儿子。”
插入钥匙拧开门锁,郭书瑜把门往外一拉,“泽泽,爸爸回来啦!”
说完,便笑吟吟的立在门口,等着意料中的少年的欢呼雀跃。
可是话音落下,空荡荡的客厅厨房,悄无声息的卧室浴室,郭书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下去。又试探性的喊了郭泽一声,几个呼吸后,仍然毫无回应。
快递。
岑邺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耳边立刻就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我向来睚眦必报,哪怕是你,过了界也是一样。”
头瞬间就开始痛起来,担心郭泽行踪的忐忑褪去不少,然而更强烈的怨怼和怒气却漫上心头。
?
郭书瑜闻言一震,随即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羽掩住了眼底的神色,手指逐渐归于平静。
真的是姜若彤?
他绝不能让岑崇峰知道郭泽的存在,所以才会先发制人威胁姜若彤。
姜若彤是不会拿自己的奶奶冒险,岑邺跟岑崇峰不对付,明明他早就做好了打算,趁着这些人互相牵制带着郭泽离开,甚至连新的住所都已经找好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
郭书瑜的面上挂着同样的厌恶,强忍住回怼岑邺的冲动回答:“应该就是前天上午,小区的老人家看到有人带着泽泽从家里出来。”说完,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戾气突生,“你不是在监听器里听得明明白白吗?”
岑邺一愣,听郭书瑜提到监听器,立刻就想起了那段令他冲冠眦裂的录音,霎时间怒气翻涌,气得差点直接对郭书瑜动了手,拳头捏得手心生疼,深呼了一口气,好歹忍住了冲动,冰冷道:“那东西不巧坏了。”
听到这话,再看岑邺冰冷眉眼里深藏的恨意,郭书瑜立刻就明白过来,随即嘲讽的笑了笑,便也没再说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带走了泽泽/阿泽?
紧接着,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姜若彤。
但是...
*
郭书瑜回到禹城的时候是深秋里难得的太阳天,路过空地中间那棵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黄桷树的时候突然被树下坐着下棋的老人喊住。
“书瑜?你这是才从外边回来?”老人拈着枚棋子,看向郭书瑜拖着的行李箱有些奇怪。
岑邺的眼里同样泛上了不可置信的茫然,“...阿泽不见了?”
室内空调设定得温度适中,角落里的净化器里添的是沉香精油,淡淡的木调后味窜在空气里,整个房间沉静而又雅致。窗外的日光打在落地玻璃上,投下灿然的光晕。
寒意一点点漫上焦灼的心间。
*
下午三点,位于陵省京平cbd核心区的岑氏大楼。
刚刚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的岑邺一踏进房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这个念头有些荒唐,可紧接着,一些曾经被他忽略的事情也跟着从记忆里跳出来。
岑邺出现过后当晚熊卓来吃饭时的心不在焉,以及后来来他家时……
缓缓从楼道踱步走回家里,他开始在家里的各种隐蔽角落摸索,卧室,浴室,厨房,最后是客厅,看着茶几上摆放的数个小巧坚硬的小东西,郭书瑜面如沉水,深深地喘了口气,握成拳的手都快把那机器生生捏碎。眼睑颤了颤,瞬间明白自己该去向谁要人了。
心中陡然生起一股寒意,握住拉杆的手越握越紧,骨节跟着发白,郭书瑜甚至没有再去卧室里查看便倏地转过身朝对面的防盗门扑过去,手掌拍在防盗门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伴着男人强装冷静的喊声,“小卓!熊卓!泽泽在吗?!”
可惜楼道里拍门声跟喊声消散后,那扇深色的大门依然纹丝未动,门上小广告留下的粘贴痕迹似乎凑成了一张扭曲的脸,嘲笑着郭书瑜砸得指节发红的无用功。
…不在,熊卓也不在。
他一个人带不回在岑崇峰家里的郭泽,即使威胁姜若彤,也不过是暂时让郭泽回到自己身边,和岑崇峰还有姜若彤的亲子关系才是阻碍郭泽回到他身边的最大的问题。况且岑氏这种庞然大物...
死死捏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扭头看着窗外的浮光掠影,沉默良久,男人终于低声道了句:
“...我不能失去泽泽,我只有他。”
突然,从右侧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耳畔一道透着刺骨的寒意的呢喃。
“如果现在杀了你,也只会被人当做交通意外吧。”
岑邺扶着方向盘的手巍然不动,视线落在前方接连的车流,口气冷漠,“如果和我一起殉情的对象是你,那么我拒绝。”
然而...
脑海里紧接着闪过少年粲然的笑脸,郭书瑜心脏疼得更厉害了。
眼见岑邺的身影即将走进电梯,他忽地朝前疾跑了几步,在电梯快要关上的前一瞬伸手挡住了厅门。
岑邺那张俊美的脸又阴沉了几分,两人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对郭泽的担忧占了上风,甩开郭书瑜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岑邺打开门头也不回:“请便。”
说着,径直走了出去。
郭书瑜看着走在前面的颀长身影,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拳头,尖锐的牙齿咬住唇瓣,用力到能尝到温热的铁腥味。
报复来的可真快啊。
应戈脾气向来乖戾不着调,回来之后岑邺也一直戒备着对方会给他闯出什么麻烦。可是再怎么也没想到,应戈对他的报复居然是直接把郭泽掳走送到了岑崇峰那儿。
岑邺的眼睛暗了暗。
但立刻这个念头就被岑邺自己扼掉了,私闯民宅抢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岑崇峰夫妇,姜若彤不至于那么蠢在这个关头给他们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况且那两人也没有能力调动人手从千里之外的禹城把郭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来。
想到这里,岑邺心里隐约有了个不可置信的猜测,他朝电话里的杜沧瑾问了句:“这两天岑崇峰有跟什么人接触过吗?…比如应家。”
那边杜沧瑾沉默了片刻,估计是在看收集到的资料,过了会儿,对方回答道:“没有,他最近没有跟你说的这类人接触...不过,昨天上午,岑崇峰签收了一个快递,一个巨大的箱装快递...”
郭书瑜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
岑邺侧眸看过来,幽凉的目光中带着一闪而过的阴鸷,“只是一份鉴定结果,证明不了什么。”
恰好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杜沧瑾的电话打来了,在郭书瑜的视线下,岑邺开了外放:
“岑崇峰一大早就开车去了亲子鉴定所。”
听到岑崇峰去了亲子鉴定所,郭书瑜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姜若彤没那个胆子。”
“那个女人不会这么蠢。”
闻言,岑邺冷笑了一声:“不愧是深爱的前女友,对于她的性子这么了解。”然而说完,却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跟郭书瑜口舌之争的时候,转而又问了句:“阿泽什么时候失踪的?”
“对的李爷爷。”脚步略微慢了下来,郭书瑜朝老人笑着招呼了一声,因为心里挂念着郭泽,也就不打算和街坊寒暄,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祝您玩的开心。”然后就继续拖着行李往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
拈着棋的老人还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被棋友催促落子才慢慢转回视线,摇摇头,低声嘀咕:“小郭不在家,那昨天从他家扶着郭家小子出来的是谁啊?”
老人还在思索着之前见着的人是谁,这边郭书瑜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