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偷偷看了眼自家主子带笑的唇角,心中暗道:这位怕是暗中添油加醋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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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觉得奇怪,赵烨自小就和凤清弥感情深厚,以至于后来在凤清弥的帮助下扳倒崔贼,夺回皇权,一度曾要封淮安侯为国公。按照皇帝和淮安侯的交情,应当不会做出这般隔岸观火的模样呀。
可不是吗,自从入了京受了封,这新上任的校尉像是和淮安侯八字不合一般,见着天的同对方作对,这个说左那个就一定要说右,这个说好那个就一准的要挑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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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朝最后都会成为那两人唇枪舌剑的战场,偏偏眼前这位还乐得看戏,只在嘴上敷衍着安抚,却从来不曾真正的阻止。
随侍的大太监陈福飞快的瞟了眼皇帝手里的折子,心下了然,约摸着又是那两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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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赵烨笑毕,就把折子甩给了陈福:“小福子,帮朕算算这是这段时间第几次了,朕的校尉和侯爷怕是一天都没有消停过呀。”
磕头的动作一滞,秦乐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进秦乐的胸上,肋骨仿佛都断裂开一样,疼得他直喘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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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闻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膝行了几步,额头叩到地面,颤声道:“少爷,求少爷你,不要伤害他!”
浅淡清香的内室里,青年一身雪白的中衣,鸦发披散,双手环胸,侧躺蜷缩着身子如秦乐记忆里一样睡得香甜,如果不是穆戚那凸起的腰腹,一切,就真的和秦乐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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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太清楚穆戚的身子不过,那出现在精壮的青年肚子上的凸起根本不能骗自己是旁的什么。
“你的儿子和穆戚,你要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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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回响起那句仿佛来自地狱的呢喃,接着就真的听到了最害怕的嘶吼:“凤清弥——”
秦乐笑了,以为是曾经的过往让青瓷对他心有忌惮,她却不知道,如今他只想夺回穆戚,怎么会伤害他。这样想着,面上便是认真的回答:“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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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可秦乐却不耐烦了,拨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了几步,掀开层层珠帘,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
随后很快的,来人回过神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青瓷,径直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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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沉默的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人,“青瓷你......”
青瓷一个激灵猛然乍醒,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余光突然扫到一个人影,差点吓得她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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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止住了声音,只是胸中一颗心仍然慌乱得厉害,撞得胸口生疼。
青瓷坐在外间小桌前,今夜的侯府安静地叫人心慌,似乎整个府里只剩下她和里间沉睡的穆戚两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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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发神,青瓷脑中此时闪过无数光景,最终幻化成了秦乐那种经年未见,却依旧昳丽双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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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嗒嗒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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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有力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案,年轻的帝王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桌上累积的奏章,待阅到熟悉的字体时,手指一滞,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听到凤清弥问起儿子,青瓷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浅笑:“我娘前些日想念得紧,就把饼饼要过去带一阵了。”
略微颔首,凤清弥接受了这个说法,巳二如今不在盛京,青瓷又要照顾穆戚,这时把酥饼送回娘家倒也是情理之中。
于是也不再多问什么,手中缰绳一抖,带着人便往城门奔去。
凤清弥抬眸又朝大门内看了眼,青瓷心下了然,当即柔声劝道:“可不能等他起来,若是他亲眼见着侯爷你走,怕是哭着喊着都得跟着去,如今他的身子重,使不得。”
明白青瓷所说皆对,只是凤清弥心中始终有股阴郁徘徊不散,可皇街上的淮安侯府的护卫向来固若金汤,府里又有着他特地留下来的几名暗卫,应当不会有问题才对。
心中翻来覆去想了好几次,确定自己没有什么漏掉的,便没再说什么,翻身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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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整个盛京都还浸在沉睡中,淮安侯府外却已经立了几匹骏马。
目光落到一边另一份摊开的墨色折子上:达州匪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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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里吧。”
难不成是因为那时的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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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百地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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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一想,又想起当年淮安侯执意要娶男妻,和圣人大闹一场之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僵冷了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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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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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敢真的看奏章,陈福把手里的折子妥帖的合起来放回桌案上,又退到皇帝身后,恰到好处的说:“也不知这秦校尉为何这般和侯爷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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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眸倏地转到了青瓷身上,眼里沉寂幽深,秦乐哑声说:“你一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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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凤清弥居然让穆戚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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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前,黑色劲装的人目呲欲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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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又掐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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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仍然保持着被秦乐挥开的姿势,眼睛痛苦的闭了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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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请答应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伤害戚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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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乐就这么站在晦暗浓稠的夜色里,越过她看着珠帘后的温暖灯火,有片刻的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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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张脸上挂着极深的讽刺和恶意,她听见他说:“我也让你做个选择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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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侯府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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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凤清弥几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青瓷一个人站在门外待了许久,直到旭日东升,温暖的金芒透过云层撒在女子纤细的身上,青瓷这才微微合上眼帘,而后眼眸睁开,杏色的眸里痛苦挣扎交织,最终又沉淀为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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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在原地踏了几步,凤清弥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的看着青瓷,“怎得不见饼饼?”
酥饼,穆戚给青瓷儿子取得乳名,自从青瓷把儿子带回侯府,穆戚就舍不得撒手了,而青瓷向来疼他,居然由着他给襁褓中的孩子取了个吃食名。
青瓷倒是欣然接受,巳二却花了好久才消化掉自己儿子的乳名被别人取了的事实。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侯爷放心。”女子恭顺的答道,抬起头,清丽秀美,正是当初和穆戚一起来到侯府的侍女青瓷。
只是如今的青瓷身上那股清冷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女子的柔美和为人母后的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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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头赵烨已经止住了笑意,日渐锐利的眸里闪过一抹思索,手指点了点桌案,帝王神色莫测的低喃:“有点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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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隆重端庄的宫廷侧殿,朱漆龙柱,金瓦屋延——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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