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林栖像石头一样缩着,封闭戒备,车内的气氛降入冰点。徐白岩字斟句酌地表态:“我不是说,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错的。”
盛林栖没有回应,徐白岩伸出手臂,用手指小心地梳理她成结的头发,“但今后,这么激烈的手段再也不必要了。”
显然,有时,徐白岩自己也不避讳伤害她。
“你的前三任主人,包括他们的家人,全都被你孱弱好看的外表骗了,”徐白岩边给盛林栖的双足缠裹绷带边说,“但我了解你,了解你的脾气和本事。所以,林栖,”徐白岩放下她的脚,“如果我不能像掌控自己的右手一样掌控你,我就必须放弃你。”
明知无用,盛林栖还是本能否认,“你在说什么呢?”
盛林栖被抬上车后,发出一阵弱声但剧烈的咳嗽,徐白岩给了她一瓶饮料和车载医药箱。盛林栖认为目前最值得做的是立即昏睡,好把肺部刀割般的疼痛迅速屏蔽掉。但她不敢让徐白岩误会自己不惜命,于是死咬着牙保持清醒,给自己的伤口涂抹消毒剂。可惜实在头晕眼花,手也抖得不行,半天抹不对地方。
“给我。”徐白岩放下平板电脑,拿过装着消毒剂的小瓶和毛刷。
盛林栖双肩紧缩,低着头避开目光接触,等待消毒剂带来剧痛。然而这款消毒剂显然是昂贵的新科技产物,她的伤处只传来些许的麻痒。清香的味道回荡在鼻端,徐白岩的动作熟练、流畅、轻柔,不一会儿就简单处理好了胳膊和腰际的伤口。
车速增加到二十迈,保持平衡就用上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双臂被向前捆住加剧了困难。胃里在火烧,喉咙渴得冒烟。
埋着头跟了一段时间,盛林栖不想玩了:她心里有气。她就不信,徐白岩冒命把她救回来,转头就能拿汽车把她拖死。心一横,她索性颇有技巧地摔在地上。车子往前滑了几米,她的薄袍磨坏了,肩头被擦伤火辣辣地。但她满意地听到急刹车的鸣叫。
她躺平了等着徐白岩把她拖回车上,但没过几秒,等到的却是引擎重新启动的声音。
徐白岩给周狱长交了一大笔钱,盛林栖的转让费只占了十分之一,剩下的是那名看守的命钱。交接奴隶的手续并不繁琐,完成之后,两名看守替徐白岩将盛林栖扛到了车上。司机沉默着踩下油门,徐白岩升起隔板。徐白岩拥有的私人精神分析机构坐落在城市的边缘,峭壁将建筑群与大海隔开。上山之前的车程大约一个半小时。
头半个小时里,盛林栖出了不少汗,甚至打湿了敞襟的薄袍,徐白岩拿了条毯子把她裹好,让她在自己身边蜷起身体,头朝车门沉沉入睡。
盛林栖做了个美梦,梦见有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裸背,还在她的前额落下亲吻。她不相信有任何东西能比这种柔情爱抚更让人觉得幸福安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昏沉,还沉浸在轻飘飘的快乐中。徐白岩坐在另一侧,旧日那个年轻军官的影子在他脸上依稀可辨。和那个人在一起,盛林栖觉得放松。她伸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大腿,“哎。”
“今天上午,是你第几次杀人?”徐白岩面色凝重,“你不用回答,我心里有数。”
心如擂鼓,盛林栖几次张开嘴巴想说什么,最后又都把话咽了回去。她和徐白岩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意,因此也不能有过界的要求。那些恐怖都要压缩成酸苦饼干在深夜独自啃食,大口吸几次氧气,这个夜晚就能过去。
辨认出徐白岩的一瞬间,她确实以为自己的好运来了,因此得意忘形,放肆恣意。简单来讲就是作。他妈的傻。
“脚。”
盛林栖把身体紧靠在车门上,把双腿挪到汽车座椅上,对着徐白岩。她闭上眼睛积攒体力,同时,一阵清凉柔润从脚底传来。她眯着眼睛看,是徐白岩用湿巾和毛刷,一点点将她足底的泥、尘、血、皮清理干净,又将伤口细致消毒。
盛林栖疲惫而困惑:徐白岩愿意以躯体为她挡住枪的射程,愿意亲手处理她肮脏双脚的血污;但是,就在刚刚,如果汽车重新启动时她反应不够迅速、或者肾上腺素分泌不够多以至跳不起来的话。。。
“操!”盛林栖凭着腰力硬跳起来,活像煎锅里的鱼。这次的加速更快了,盛林栖狼狈地跳跃闪躲,才能勉强跟随。袍子掉了,裸躯暴于天日,徐白岩不在乎。
车速加到二十五迈,用擦伤的裸足和营养不良的身体去跑,心里哪怕有一丝毫的犹豫软弱都会转化为步伐的慢速,后果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条通往城郊的公路平时可以跑六七十,反正车流稀少,徐白岩就二十五迈慢慢地走。上山之前的几公里,他让司机加到二十八,盛林栖还是低着头死命跟着,他这才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车速极缓地下降,最终完全停止,正好停到山脚下。
徐白岩的视线片刻不离平板电脑,这时他按下停车键。
“如果你自己不想活,我也不会浪费汽油水米。下车。”
车门刷地从外被打开,司机扯走了她身上的毯子,拽着她的头发拖她下车,又把她的双手锁在车的后杠上,这时盛林栖才反应过来徐白岩说了什么。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响了,车子平稳地起步,她被拽着向前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