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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我和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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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印传奇】2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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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算露出了个脑袋。

「你爷爷没了。」

母亲背对着我在床头坐下,声音干涩而轻快。

五月初的某日——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二号,市教委组织广大中小学生上

街,自发而义正言辞地抗议美帝轰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的野蛮行径。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且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参加游行。

闭口「性生活」

了。

不时有人声称昨晚上父母不要脸,又在肏屄了。

那里白茫茫一片,似有道亮光欲穿透窗帘蓬勃而出。

但母亲还是推门而入。

几乎与此同时,哀号再度响起,我不由又打了个寒战。

拐角杵上好一会儿。

我简直是个神经病。

父亲出狱的那个四月晚上,我就发了场神经。

又夜以继日地膨胀和伸展。

照这么下去,我真担心自己未老先衰。

关于如何治疗脚气病,奶奶宣布用啥药也不好使,她建议我每天倒立十分钟

万块钱。

据我所知,至今,父亲以此为荣。

九九年春天我害了脚气病。

有那么几天,母亲甚至住到了学校宿舍。

我跑去劝她回家,母亲直瞪我:「哪轮得着你来管?」

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我死活想不起来。

于是当晚家里就炸开了锅。

至于锅是如何炸开的,我呆在学校,没能亲眼

目睹,自然也不敢妄言。

家里本来有两座红砖房,可惜卖出去一座,更为关键的是买主已经搬了进去。

而父母和我都是城市户口,怎么安置就成了难题。

那年夏天征地时,撇开养猪场,5亩地拢共也才补了几千块钱。

母亲不想拖欠任何人,父亲却觉得「反正都借了,还了就是,也不差那几天」。

至于父亲挣的几个散钱,刚够补贴家用——也幸亏我有个铁打的奶奶。

直到2000年秋天拆迁安置方桉下来时,奶奶才不小心说漏了嘴:父亲揣

父亲后来声称要去哪哪打工,在举家反对的情况下只好不了了之。

到九九年十月天空高远之时,村东头的巨大扁平建筑里终于再次响起了猪崽

的哼唧。

大概过了儿童节,他老才出去找活。

先是搭雨棚、装塑钢窗,后又跟某个老舅修了几天摩托。

建筑队也混过,费力不假,但相对来说工资还凑合。

正当我大快朵颐之际,她问及父亲的近况。

我扒着白饭,连头都没敢抬。

母亲叹口气,说还是老样子。

何仙姑喜欢用评剧的形式教育大刚夫妇,尖酸刻薄,宛转悠扬,十分精彩。

这么瞎想着,昏昏沉沉地,我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像是打楼上下来,咯吱咯吱响,很快就进了堂屋。

我只恨自己不能边吃饭边蹬车。

那年春天母亲带高一,每周逢双有两节早读课。

娘俩却很少同行,理由是我嫌她骑车慢。

此场景发生在吃晚饭时,具体动作是父亲给我递来一个馒头。

而直到第二天一早上厕所勐然撞见父亲时,我才叫了声爸,彷佛这才发现他

是我亲爹似的。

我甚至很少见她和父亲说话,连喊人吃饭都要劳我大驾。

那阵正逢中招冲刺,又是实验加试,又是体育加试,文化课还忒多,其劳心

强度比起高考也不惶多让。

尽管2000夏天,二刚的死亡将被何仙姑归咎于此次不合时宜的迁居。

父亲出狱后在家沉默了好久。

光那个闷坐在沙发上的经典姿势都持续了两三天。

那会儿她老已搬到我们院来,住在我曾经的卧室。

我嘛,被撵到了楼上——那种干燥粗粝的粮食霉味萦绕于我脑海中,至今挥

之不去。

父亲则坐在沙发上,垂着头,闷声不响。

而电视里,艾弗森正龙腾虎跃。

当晚小舅和小舅妈来了一趟,送了几条鱼,记得还有只野兔。

刹那,那辆坑坑洼洼的银灰色面包车便绝尘而去。

我倚着红砖墙,呆立了好半晌。

后来母亲喊我吃饭,于是我就回去吃饭。

他拉开车门,皱了皱眉:「回去。」

我希望他能再说点什么。

然而没有。

具体是几个,我也说不准。

只记得那咚咚巨响沉闷瓷实,像是土地爷擂起了一面神秘巨鼓,连门外的窃

窃私语都被淹了去。

的鼻涕。

阳光明媚,一切却在摇摇欲坠。

我吸吸鼻子,瞥了陆永平一眼。

也能依葫芦画瓢地来一出。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那天自然也不例外——哀号很快变成了呜咽,时断时续,大地却稳当如初。

眠。

然而那个四月上午见到父亲时,我却冷静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平河水。

他瘦了点——当然,也可能没有,刚剃的圆寸衬得额头分外光亮。

其时父亲已跪到了地上,而胡同里的脚步声越发细碎而清晰。

母亲搀着奶奶,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那刚洗的头发却裹着浓郁的清香,不时拂过我的脸颊。

不等父亲进门,她老人家就奔将出去。

在即将碰触到儿子的一刹那,她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嚎道:「你爸没了!」

虽然抱着奶奶,但我却无力控制她肆意奔放的声带颤抖。

多么奇怪,他老人家身上有那么多病——高血压,气管炎,糖尿病,又中了

风、瘸了腿,最后却被心肌梗塞一举命中。

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也说不好。

我甚至忘了挤出几滴眼泪。

半晌,母亲站起来,轻叹口气:「下雪了。」

确实下雪了。

2021年6月18日

第二十四章。

1999年正月十六的早上我是被一声直冲云霄的哀号惊醒的。

朦胧晨光中她披头散发,裹了条黑呢子大衣,却在不经意间携着整个寒冬卷

土重来。

我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又缩回了脑袋。

「林林?」

她隔着被子拍我一下,「快起来,今天不用去学校了。」

「咋了?」

其时人头攒动,彩旗飘展,口号热烈,群情激昂——如果美帝大使馆胆敢驻

那年五一节前夕,终于有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我们的同龄人中总算出了

一对爹妈。

值得庆贺!事实证明我的忧心忡忡不是杞人忧天。

然而父母房间没有任何动静,连翻身、打呼噜、说话、放屁的声音都听不到。

这是好是坏,我也说不准。

此外,关于「心思活络」(奶奶语),有必要说一句,当时呆逼们已经张口

,「这样会经脉逆流,疏导火气」。

于是有好几个月,每晚睡觉前我都会贴墙倒立十分钟。

在这之后,我会打开房门,穿过遍布燕子窝的二楼走廊,蹑手蹑脚地在楼梯

母亲怪我脏,奶奶则说:「你心思活络了。」

如她老所言,我确实心思活络了。

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忧心忡忡就像东院房侧香椿树抽出的新枝,悄无声息却

没准是小舅妈,没准是奶奶,也没准是姥爷,更没准就像所有的伤口一样,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至于安置房,当然只有一套,但也并非竹篮打水一场空——好歹额外补了5

只记得一个周六下午,我推车进门时,那口用了将近十年的铁锅就四分五裂

地躺在凉亭的石凳上。

父母间爆发了一场迄今为止最长的冷战。

没一会儿它又出现在院子里,穿过走廊,在我门口消失不见。

片刻后,卧室门被叩响:林林。

不知为何,我没敢应声,而是扫了眼窗户。

父亲不愿「冤情重演」,「万般无奈之下」(奶奶语),只好诉诸杀猪刀了

结此事。

遗憾的是这次不太走运,奸诈的村干部跑学校向母亲告发。

了口杀猪刀,挨门挨户地讨回了所有已黄和将黄的赌债。

对此,母亲自然不知情。

不可避免地,在拆迁安置上,父亲故技重施。

望着那几十头圆滚滚的蠢东西,我竟涌出一种难言的喜悦。

至于本钱打哪来,我却从没想过。

当时母亲的月工资基本都要拿去还债——为此父母还吵过几架。

可惜这砖头水泥也就自家建房时摸过,父亲自然与泥瓦匠无缘,只能当小工。

下班回家他死人般瘫在沙发上的样子我至今难忘。

零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那咋行?」

小舅妈有点急,片刻后却又说:「也是,刚出来,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她这话倒没错,只是父亲适应的时间略长了点。

午饭倒经常在一块吃,理由是「你营养得跟上」。

记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对父亲,我们绝口不提。

唯一的例外是五月初的一天,小舅妈拎来一袋炸鱼块。

父亲叼着烟,边往外挪边提裤子。

他惊讶地说:「起这么早?!」

其时天已蒙蒙亮,母亲也做好了早点。

然而不知为何,就这一熘屁的闲暇空隙,我也觉得杵在家里别扭。

父亲回来的当天我俩唯一的对话是:「林林。」

「嗯。」

后来他索性躺了下去。

奶奶整天唠唠叨叨,时悲时喜时怒时怜。

母亲却听之任之。

东院却空了许久,直到那年冬天蒋婶一家才搬了进去。

我的理解是他们在何仙姑附体和爷爷老死间作出了某种权衡。

而这,总体上是成功的。

于是我想,没准老赵的小老婆又被何仙姑附体了。

她总是擅于被各路神仙附体,有时是九天玄女,有时是吕洞宾,多数情况下

是何仙姑。

之后的某一天,兔头被我掇了去。

等啃到大板牙时,我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奶奶疯狂地给我捶背,骂道:「让你馋!」

路过厨房窗口,我往里面扫了一眼。

母亲撇过头来,脆生生地:「端菜!」

堂屋门帘是奶奶撩的,尽管她老人家还在抹泪。

直到松花江倒至街口掉了个头,陆永平才喊了声林林。

我刚要过去,他又摆了

摆手。

中午母亲做了几个菜,印象中很丰盛,毕竟奶奶唠叨了好几天。

留陆永平吃饭,他却连连摆手。

我只能在奶奶的吩咐下追到了胡同里。

他扭身拴好门,总算拽住了父亲的一只胳膊,依旧是俩字:「行了!」

后者并不这样认为,他一把甩开陆永平——与此同时,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

终于砸到了地上——在奶奶的伴奏下,连磕了数个响头。

而青筋已在其上浮凸而起,顺着脸颊后侧蔓延而下,又在脖子上编织了一�

网。

配合着大张的嘴,眼泪无声地涌出,聚于鼻尖,再无可奈何地汇入透明闪亮

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个难以保守秘密的人。

九九年春天杨花漫天时,我走在路上,老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或许是一种难以抗拒的剧烈变化,未必地动山摇,却足以让人兴奋得难以入

那跌宕起伏的冲击力令我鼓膜发麻,连拂过门廊的阳光都在瑟瑟发抖。

于是陆永平就关上了大门。

他提着个破包——长脸一如以往般黑亮——狠狠地吐出俩字:「哭啥!」

至少这个噩耗令恢复自由的父亲沉默了好几天,尽管负责接人的陆永平早早

给他通了气。

当然,也没准是奶奶的表现太具感染力。

我又扫了眼窗户——理所当然,那道光更亮了。

爷爷死于心肌梗塞。

头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整个人都凉了。

其凄冽、冰冷令缩在被窝里的我都打了个寒战。

有一刹那我以为来地震了。

羞愧地说,自打九八年冬天张岭那一小震后,呆逼们都眼巴巴地期盼着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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